涉江采芙蓉【第三章】禅房花木深(3)

沈水静澜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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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勉回到京城,诗会新的集子已经在传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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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途说里,有谢望挥毫泼墨,也有萧无畏登门起衅,然而流传最广的还是那首独心裁的《婕妤怨》,还有那个自称齐勉堂的小公子。

齐勉初闻时仍头雾,最近家中可从未有什么客,更别提的堂如今远在外郡为伯料理丧事。等回到家中,看到中被翻的旧和邀帖,心里立即猜到了半。

坐在案几旁翻看新诗集,荷心面整理被褥,致勃勃地跟讲那的场景。“那琅琊王世子嚣张极了,还以为真有什么本事,在门外听了会,也尔尔。只是里头那些碍于份,才声。实在没忍住就去了,在楼,但也没声张,临时编了个份。”

其实心里早就拟好了诗,只是临场时番,太子殿待在中,竟也鼓了掌。临走时,有个胡子的老翁把拉到旁,说在东宫待了这么些年,也见了这么多才士,从没见这般灵气的璞玉,让诗会,会好好指点定能取代谢望。”

荷心从未得到这样的夸赞,应该说从没有写的诗,听了这些话心里免有些飘飘然。依稀记得那诗句刚落地,堂静得很,仿佛针落地都能听见,楼蓦地传几记掌声,有个清俊的青年男子从,如束光从窗外折,落在突然想起那记巴掌,眼眶由得有些

那是场美梦,哪怕已经去好些子了,仍在遍遍回忆,愿醒

突然,齐勉将手中的诗集扔在桌,声音重得将吓了跳。只见闷声响地迅速脱鞋,赌气般背去。荷心微愣,正被子里,齐勉又被子,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也足够的间。

荷心知在生闷气,却自己错了什么,只好又被子。坐在头,将那本诗集翻了又翻,的诗歌赫然写在面。将诗集在枕,心里的足如整个黑甜的梦境。

没想到接几天,齐勉依旧闹着别,两陷入莫名的冷战之中。

齐老夫去,形容端严,声音仍旧如常:“们谢家芝兰玉树,这自然是好的。什么书画诗赋,说实话,太懂,但什么本分。持家务、打理是女的本分,就像打战是将军的本分,诗是文的本分,念经是和尚的本分。荷心,可明?”

荷心听话语里的重,猜应该是齐勉告了状,心里有些,但想跟老夫争执,只乖顺了句:“明。”

可已经燃烧的心岂有转瞬熄灭的理?就如江起航的舟,千里,眨眼间已千万重山,岂有再回头的理?

很静,风也很平静,屋檐的灯笼在摇晃。走在回廊里,步沉重缓慢,又想起了那记巴掌,心如被揪起般难受。

临到,窗纱透个朦胧的背影,隐隐还有窜起的星。

荷心暗好,推开门,看见齐勉站在桌,地摆放着瓷盆,七八糟的纸垫了整个盆底,那本诗集的封面已经被烧得无完肤。盆里的愈演愈烈,边角的纸页苦地蜷,最终迅速被噬,化作焦黑末。

连忙掀翻盆,连连踏,烧得半活的诗页反而因此面目全无。

“齐勉,了!”荷心顾仍旧的灰烬,扒开寻找幸存的诗页,只有那么零星的只言片语,喊,眼泪夺眶而,“为什么的诗集!”

为什么,就是喜欢。”齐勉副云淡风的样子,拍拍沾着的烟灰,临走忘掷句,“以再用的邀帖去什么诗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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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山的雾气还没有散去,如海般从山。沿途有许多树冠如浮岛,影影绰绰涌现在雾之中。此时站在山俯瞰,除了茫茫片,什么也看见。有时慧灵会想,那些云端的佛如何透迷雾重云,看到地面的众生呢?

在藏经阁清扫落叶,每天早晚都会这么。这样的功课从小就开始了,藏经阁就如师般伫立在,那里头珍藏了古往今各派著名的经典。

经常在阁里读经修行,经常坐就是四五天。每次去给师饭,看到密如丛林的书柜重重叠叠放置的经典,卷有序地堆积在起,弥漫若有若无的檀味,吊挂的书名琳琅目。师坐在窗边案几旁,朱袈裟披在,外头的光照方光亮,师仿佛沐在佛光之中。那是毕生难忘的画面,也是憧憬的幕。

扫帚发沙沙的声响,扫得很入神,没有注意靠近的步声。

“师兄,其实。”抬起头,看到那张久违的面容,微笑着,眼底却有的忧郁。“这样小的地方,却永远也扫完。因为子很天又天,每天都有新的落叶飘生才有多少年月,顾得了今,如何顾得了明,顾得了生,如何顾得了。师兄,又为何这样地扫它?”

“就像吃饭,吃去总会消化,今饿了吃,明还会饿。难会因为明会饿吃么?”慧灵这才发现,的头发已经了好多,足以盘绕成个成熟的发髻,这也意味着有了新的份。想到这里,觉得心里某个狭小的缝突然涩眼帘,继续扫着。“在此,,十在此,扫十生在此,生。”

背蓦地暖,,许久,有些涩的声音从背,“好,,扫十就等十还能有什么法子

也许是的重量,慧灵到背的袈裟得沉重了许多。

,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那张被泪的脸,局促的手在半悬了半晌,这才替拭去了泪。

那是二十年慧灵第次中止了扫地,落叶堆积在扫帚边,的心已经往何了。在昏暗的阁楼角落,如释重负般拥这个女子,像是把这夜夜所有的思念在这刻汇注在。仿佛们本该是的,却被刀活活剖开,从此心里的落落的,而如今可以重归完整,的每密的藤蔓,将对方层层叠叠地包绕起

已经全然记起什么是藏经阁,什么是云端的佛。只希望这雾永远散去,将这片天地遮得严严实实,没有可以发现们。

最好,也没有可以记起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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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勉也,自己的心为什么这样矛盾。

明明开始就知荷心的文采,也喜欢这样的。可当得知的诗文在诗会中放异彩,又造成京城里洛阳纸贵时,心里却很是滋味。就好像自己偶然看见今夜的明月很独特,结果却发现许多也在观赏。更让安的是,这明月西升东落,管哪个地方的都可以看到它,从曾为独有。

齐勉原先并修文,早先希望能继承家业,在战场生入,早江收复北土,取字士戟。直嫌弃这个字太刚武,与的朋友们相较更显得格格入,在成年自己给改了。

武将之子偏尚文士,这是贯的风气,齐策也无可奈何。

齐勉丢了从小使惯的剑,仿效同龄朋友的样子,穿广袖衫、熏檀、傅间挂枚象征君子的玉佩,很们看去无甚差别。游船踏青,曲流觞,诗作画,只是这形似得容易,才华却难以临摹。

齐勉直很羡慕谢望仿佛生该如何摆字句、舞文墨。那些华美的诗句从,就想说话那样自然。们从小同在东宫伴读,接受太傅沈晦的导,落笔写的诗句就如照猫画虎,费气却并讨巧。沈晦常鼓励,说:“有这份心已是很好了,至于其,也可强。”

太傅的言外之意,但也很甘心。

天赋是什么?对说,是可望却可及的明月。

太子殿在东宫举办诗会,致勃勃地加入,却总是羡慕地望着谢望,有时甚至希望自己可以生在谢家。

写诗得发,有时能数埋在书里钻研,太子甚至调侃是“诗痴”。

次为了写成首诗,熬了三天三夜,最见到眼眶黑了圈的脸疲惫却发笑声,是个痴。可那次诗会,却是谢望七步成诗,拔得头筹。写成的那首诗甚至没有被辑入诗集,只能拿回家,锁在书柜的角落。

没有这样挫败,为此场。

,齐勉接受了这个现实。可以照样入诗会,照样融入风流的文士之中。可荷心的现,却次又次提醒是个庸才罢了。

因为那件事,荷心把的诗页藏在了枕头里。很容易就找到它们,那些文字在手中沉甸甸的,地读去,心中惊叹的遣词造句、的玲珑心思。

齐勉只觉得心里发苦,为什么这些诗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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